“末然, 那個微雲自殺了。”

接到嵐天電話時蘇末剛洗完澡準備睡覺, 她握著電話的手緊了緊, 表情有短暫的凝固, 蘇末眨眨眼, 回神說：“自殺？”

“我也是看新聞才知道的。”嵐天內心覆雜，“警方說他收到不少匿名謾罵短信, 電腦和手機也有惡意侮辱信息。新聞說警察剛去，結果微雲就從三樓跳下去了。你說也是怪，按理說三樓死不了的，可他好巧不巧的就……”

蘇末放輕呼吸, 大腦有些渾噩，她小心坐在床上, 深吸幾口氣平定下有些淩亂的呼吸：“繼續。”

“他的腦袋剛巧磕在了一塊石頭上, 當場死亡。”

當場死亡。

蘇末不由看向窗外夜色，死亡這個詞對她來說是遙遠的，可如今卻發生在了身邊，尤其那個人不久前和她發生過爭執。

“你還好吧？”嵐天小心翼翼問, “蘇末你別多想, 今天你不在的時候, 我們討論了一下。這個微雲八成是想使苦肉計, 哪成想真死了。”

“我沒事。”蘇末攥了攥冰冷的手指，“這件事本身就不是我的錯，他自己看輕生命，和我有什麽關系。”

蘇末在最難的時候都沒有想過死, 可是微雲竟置氣一躍而下。

“你最近也別上網了，我怕人說你。”

網絡上大多都是墻頭草，風從哪邊吹，他們就從哪邊倒。如今人死了，自然會來說是蘇末慫恿粉絲逼死他的。

蘇末閉了閉眼，輕輕嗯了聲。

掛斷電話，她內心思緒久久不得平靜。盡管知道不是自己的問題，可蘇末還是有些難安，這是身為一個人的天生情感。

蘇末起身走向電腦桌，將電腦開機，下面頭像刷刷亮了起來，蘇末舔了舔幹澀的唇瓣，打開了天界養老群。

【末然：那個微雲死了，就在今天。】

【白無常：我知道，今天剛好是我值班。】

【末然：他現在怎麽樣？】

【白無常：十八層地獄做勞力呢，按照地府憲法，跳樓自殺要判刑一千年才能投胎呢，順便投胎的時候還要搖號。】

【黑無常：那小子是叫姜紹軍吧？真他媽嘚瑟，一口一個老子是科學主義者，打倒封建迷信，你們都是紙老虎，啊呸！死都死了還科學社會，搞笑。】

【天命星君：凡人你不會在自責吧？這事兒和你沒關系的，就算沒有你，他今天也必須死。姜紹軍天命如此，命數已至，註定要遭此一劫啊。】

【太上老君：星君你說話怎麽文縐縐的……活像個老古董。】

【天命星君：滾。】

群裏又熱熱鬧鬧的錯開了話題，這群神仙活的太久，對人命早已淡薄，可蘇末不同，蘇末活了二十五年，做不到無動於衷，哪怕她清楚的知道這本身就和他沒有關系，可就算這樣想，其他人怕也會將一切源頭推到蘇末身上。

她獨自坐了很長時間，等淩晨一點時，門外突然響起了門鈴聲。

蘇末皺皺眉，這麽晚了，誰會過來？

想著，她起身去開門，結果一低頭，就對上了溫笙的臉，看到是溫笙，蘇末楞了下，說：“你怎麽來了？”

“就是想看看你。”溫笙拎起手上的袋子，“我一個人挺無聊的，要不要喝個小酒？”

蘇末心裏通透，瞬間明白溫笙是知道了自己的事兒，怕她想不開，這才找了個理由過來。就算心裏知道，蘇末也沒有點破，默不作聲讓開了路。

她將客廳的燈打開，光明瞬間驅散黑夜，溫笙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，將手上的東西放上茶幾，他把買來的啤酒和小菜一樣一樣的拿了出來，單手拉開拉環遞了過去：“給。”

“保衛讓你進來？”

“他上次見過我，知道我是你朋友。”

蘇末灌了口酒，沒說話。

“我這麽晚過來，你不會煩我吧？”

蘇末哼笑聲看向溫笙：“你來都來了，問這話有意思嗎。”

“也是。”他晃著手上的啤酒，沒有喝。

氣氛突然陷入安靜，蘇末身子往後靠了靠：“你不準備安慰我一下？”

溫笙知道她指的是什麽，說：“你要是需要安慰，我就安慰，可你現在不需要安慰。”

蘇末從來不需要安慰，那些安慰的話她自己都懂，哪用得著別人去說。

“微雲真要在十八層待一千年？”

“差不多。”溫笙點點頭，“你可能不太了解，除了神仙外，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福祿點，這些福祿點積攢到死後去用，福祿點多的可以投胎成人，少的入畜生道，更少的發配到地獄做勞力來換取福祿點。有的積攢了幾輩子才換來一次投胎成人的機會，可若是不好好珍惜，自然會遭來懲罰。”

每天死的人那麽多，輕生的人更多，可他們在舍棄生命時卻從不想想，這條命可能是用了幾生幾世積攢來的，總以為死了就一了百了，哪有那麽美的事。

蘇末似懂非懂，她瞥向溫笙，卻見他手上的酒一口沒動，蘇末挑挑眉：“怎麽不喝？”

“我開車過來的。”

“沒事兒，我這裏屋子多，你可以隨便找一間。”

溫笙心中一動，顯然沒想到蘇末竟然會留他過夜，可是想了想蘇末的性格和自己的體型，溫笙莫名心酸。蘇末怕是看自己現在可愛，擔心路上有人看上欺負他，所以才讓他留下的。

溫笙內心好委屈，除了委屈外還有些美滋滋……

蘇末現在只是想讓個人陪著，溫笙知道，所以接下來也沒多說其他話，沒一會兒，身邊猛然安靜了，溫笙扭頭看去，蘇末手上拿著空掉的罐子，後背靠沙發背，腦袋歪著，緊閉眼睛睡了過去。

溫笙將手上的啤酒放在桌上，湊過去小心拿下她手上的空瓶，伸手拍了拍蘇末的臉：“蘇末，”

沒反應，估計是睡著了。

溫笙撓撓頭，掙紮幾秒，小心起身將蘇末抱了起來，剛準備帶著蘇末向樓上走去時，原本睡著的蘇末突然睜開了眼，她麽目光灼灼的看著溫笙：“你幹嘛？”

被抓了個正著的溫笙瞬間全身僵硬，望著蘇末近在咫尺的臉頰，溫笙有些牽強的笑了笑：“你……你沒睡著啊？”

蘇末打了個哈欠，輕輕松松從溫笙懷裏跳了出來，她揉揉眼：“好像睡著了，你剛準備抱我上去？”

溫笙莫名尷尬，輕輕點了點頭：“天氣變冷了，這裏睡會著涼的。”

“沒那麽嬌氣。”蘇末擺擺手，“來，再喝點。”

她想喝溫笙就陪著，重新坐到蘇末身邊，接過她手上的啤酒：“你要不去睡吧，很晚了。”

“我死的時候，你是什麽心情？”

蘇末突然拋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，溫笙笑容有些僵硬，他握著啤酒的手微微收緊：“你應該問我，你死後，我的心情是什麽樣的。”

“那是什麽樣的？”

溫笙將酒一口飲盡：“你試過從天黑等到天亮，又從天亮等到朝陽嗎？那樣的日子，從你死後我經常度過。”

溫笙至今都不敢想，明明在天上也挺孤單的，可從認識蘇末後，那種孤單卻毫無預兆的被放大到了十倍百倍，在大大小小七十二個劫難中，神仙最不願意渡的就是情劫，之前溫笙不懂，可後來他懂了。神仙本是無情物，一旦嘗過情愛，便會被吞噬的體無完膚。溫笙不信這個人世上會有神仙懼怕的東西，所以就去了，結果……輸的一塌糊塗。

蘇末死了會重新進入輪回，可溫笙不同，他要獨自活到既定的年限，再重新進入輪回去尋找蘇末，有時候到死也找不到；有時候找到了，蘇末卻死了，如此反覆才能艱難相遇。

“蘇末。”溫笙突然看向她，“等你這次死了，下輩子我就不去找你了，要是找不到你……我會非常難過的。”

蘇末怔楞，可沒等她說話，溫笙就錯開了視線：“我去睡覺了，你也不用多想。如同天命星君說的那樣，人有命數，他命數盡了，怨不了誰。”

蘇末深吸口氣，將桌上的狼藉收拾幹凈後，轉身上樓。

溫笙住到了蘇末隔壁的客房，身上穿的睡衣是蘇末的襯衫，不大，就是有些長，可舒服。一片黑暗中，溫笙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，今晚上過來本來就是想看看蘇末怎麽樣，哪成想……住進來了！還穿了情劫劫的衣服！

溫笙美的睡不著，拿起手機撥通睡神電話。

“誰？”

“我，溫笙，幫忙。”

睡神：“英雄救美的夢？”

溫笙：“滾。”

“那我滾了。”

“滾回來。”自從換了一米六五的身體，這些同僚們越來越不尊重他了。

“幹啥呀，我正玩兒游戲呢，我也推薦你，叫神仙榮耀，真好玩兒！”

這些神仙每天不務正業，仙界遲早要完。

“蘇末心情不是很好，你幫我給你編一個美夢吧。”

睡神楞了下：“美夢？”

“嗯，美夢，她最喜歡的那種，要是可以的話把我也加進去吧。”

“行！妥妥的沒問題！”

掛斷電話，瘟神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，作為同僚，睡神一定能理解他的意思，想到又要出現在蘇末夢裏，溫笙更美滋滋了呢。

於是蘇末一睡著，就做了個詭異的夢。

夢裏自己變成了風流倜儻，坐擁三千美人的公子哥，其中有張美人的臉，和溫笙一模一樣……

蘇末醒來後覺得——這個夢真他媽可怕！嚇死人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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